1907年2月24日,陈光诞生在湖南省宜章县栗源堡一个贫苦农民家中。宜章县地处湘赣与两广交界的五岭之骑田岭中,有“楚粤孔道”之称。栗源堡就是明朝初年官军为保境安民所筑宜章三堡之一。陈光成长的年代,清朝倾覆,列强瓜分,军阀混战,民不聊生。湖南因其自然地理、风土人情,近代以来特别是清末民初的社会动荡,社会矛盾尤为剧烈,对近代史影响也更为突出。
起点高
栗源堡陈姓本是明初官军后代,只是陈光这一支家道中落,其父当了40年长工。陈光父母生子12人,只养活了他兄妹2人。由于家贫,他只上过三年小学。他生命力强,长成后身高力大,性格倔强,为人豪爽义气,在村里年轻人中颇有威信。
1924年,宜章就建立了中共组织。1926年北伐军路过宜章时,正值湖南农民运动轰轰烈烈,各乡建立农会,陈光任乡赤卫队队长。马日事变后,陈光遭到通缉,外出躲避,出走前私藏了12支枪,入冬才回乡。陈东日是陈光栗源堡同乡同族,黄埔五期生,南昌起义主力转战潮汕失败后,受命回乡组织农民武装,介绍陈光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
1928年初,朱德等率南昌起义余部由粤北经莽山进入湘南,途中遇到一支赤卫队,为首的就是陈光。部队随赤卫队进驻栗源堡,在陈东日家中,根据宜章籍中共党员胡少海建议,商定了智取宜章计划,时值年关,称“年关暴动”。陈光起出了12支枪,朱德又给他们留下几支枪,让他们在栗源堡响应。随着宜章暴动成功,各乡先后起事。陈光带领赤卫队在栗源堡暴动,打土豪,烧地契,收缴洋人矿产公司卫队的枪支,赤卫队已达40多支枪。“挨户团”(土豪劣绅武装)来“围剿”栗源堡时,陈光带领赤卫队沉着应战,坚守一整天,打退了“挨户团”,表现出与生俱来的军事才能。
蒋介石令湖南军阀许克祥“进剿”。许克祥率6个团由韶关北上,沿湘粤大道一字排开。朱德率部在宜章农军配合下,各个击破,史称坪石大捷。坪石大捷后,起义烈火迅速燃遍湘南,形成遍及七县的湘南起义。各县乡打土豪,分田地,消灭民团武装,建党建政,武装割据达三月之久。史学家评价,没有湘南起义就没有朱毛红军会师。此役中,陈光率赤卫队刺探情报、带路、拆桥阻击等,积极配合了主力作战。
湘桂战争后,蒋介石得以抽调7个师“围剿”湘南起义军。大兵压境时,年轻的中共湖南省委做出一个荒唐的决策,命令烧光沿湘粤大道两边5公里以内的房屋,焦土抗敌。陈光朴素的本能使他抵制了这个“左”倾错误,带出了120多名赤卫队员,随朱德部队转进井冈山。朱毛红军会师后,陈光被编入红四军十师二十九团(由宜章农军编成),任特务连连长。
转进途中,因未经请示打土豪,陈光被撤职,调教导营当班长。培训期间,发生了“八月失败”。起因是看到井冈山农军秋收了,分得土地的宜章农军也要回乡秋收,结果发生了二十九团的溃散。当时,同乡劝陈光一同回去,陈光表示:“我已是土豪劣绅的死对头,就是死也死在红军里。”后来,回乡的农军大都牺牲,活到新中国成立的仅20余人。返回到井冈山的、新中国成立时健在的仅陈光等两人。
培训后,陈光到三十一团当排长,后升连长。红四军主力下井冈山后,一次部队遭敌突袭被冲散,陈光跟二十八团走,连长让他当撑旗兵。撑旗兵是百里挑一的战士,作战时不许弯腰,伤亡比例非常高。直到大柏地战斗后在东固,他才将组织关系转到一纵队(原二十八团)。从此开始了他在这支主力部队里的军事生涯。
从以上陈光私藏枪支、保卫栗源堡、抵制焚烧、坚持回井冈山和宁愿到主力部队当撑旗兵等经历,体现了陈光的人生取向。可以说,陈光是自觉选择武装斗争道路,投身红军的意志坚定不动摇,其军事生涯的起点相当高。
积功升职
红四军转战赣南闽西,1929年5月再次入闽时,陈光已升任排长。10月,远征粤北梅县时已是连长。粤北失利,为掩护主力撤退,陈光奉命以所部一个连阻击粤军四个团。陈光完成了任务,自己负伤,这是他第一次负伤,为此获一次口头表扬。陈光在延安审干时写自传,写到奖励时,说曾获两次口头表扬,这是其中一次。另一次是在1930年水南、值夏战斗中,陈光舍身救林彪。当时,蒋介石派嫡系唐云山旅“围剿”红四军。激战中,林彪的指挥部一度被围。危急时刻,陈光率部杀入重围,救出林彪,自己受重伤。由此一役,陈光与林彪结识。
当时为条件所限,记录在案的奖惩有限,红军将士的功劳与过失更主要表现在职务的升迁上。
伤愈归队后,陈光升任副支队长,汀州编队后任支队长,即后来十师三十团团长。此后,积战功担任:红四军十师二十八团团长、十师参谋长、十师师长、十一师师长、少共国际师师长、十五师师长。
1933年9月,第五次反“围剿”开始。10月,陈光调任红二师师长,又回到了熟悉的主力部队。藤田编队后的红二师即原红四军,所辖四、五、六三个团即原十、十一、十二师,陈光在十、十一师都当过师长,政委刘亚楼又是老搭档。
1934年1月,在瑞金召开的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上,陈光当选中央执行委员。八一建军节,陈光获二等红星奖章。
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,陈光共10次负伤,在红一军团的旗帜上也有他的鲜血。
长征先头师
攻必克,守必固
1934年10月,第五次反“围剿”失利,中央红军被迫战略转移,开始长征。开始阶段,中央红军自赣南闽西集结出发,走的是红六军团与红二军团会合的方向。红二师为一军团这一路的先头师,突破前三道封锁线时势不可当。到了湘江,红军的战略意图已被蒋介石判定。于是,红军在湘江两岸方圆百里的战场上与敌殊死搏斗。全州方向上,红二师以巨大伤亡,坚守四天,掩护中央纵队过江。
湘江血战的惨痛教训必须被追究,中央高层激烈争论,“从老山界一直争到黎平”,结果转兵贵州。为取遵义,陈光奉命率耿飚的红四团突破乌江天险,随即红六团智取遵义,红二师主力又一路向北追击,袭占娄山关、桐梓直至松坎,为遵义会议确保北部安全。
遵义会议后,红军寻机北渡金沙江。路经习水县土城镇的青杠坡时,中革军委决定利用有利地形,歼灭尾追的川军。战斗由彭德怀指挥三、五军团主攻,红二师为总预备队。接到命令,陈光率红二师连夜急行军45公里,从复兴场赶回,于当日午前投入战斗。由于敌军数量情报有误,并不断增援,中革军委决心撤出战斗。战斗中,敌前锋一度攻至中革军委指挥部前沿。危急时刻,陈光率红二师及时赶到,与干部团一起掩护中革军委脱离危险。此后,为掩护主力西渡赤水,红四团返回青杠坡,虽地形不利,但死守不退,直至清晨奉命撤离,最后渡河。
一渡赤水后,红军在扎西整编,精简机关充实连队,除干部团外,整编成16个团,仅一军团保留师级,为2个师6个团,三军团直辖4个团,五、九军团各辖3个团,八军团撤编,全军3万余人。
在此期间,军委二局技侦探明,川军沿金沙江北岸重兵布防,东有滇军,南有中央军,仅西面黔军较弱,且惊魂未定。中革军委决定二渡赤水回师黔北。袭占桐梓后,三军团迅速抢占娄山关,再下遵义,击溃黔军8个团,先敌占领有利地形,阻敌于遵义城南山地,一军团趁机迂回敌后,适时出击,一举歼灭敌人两个师。这是中央红军长征以来久违的歼灭战,极大地鼓舞了全军士气,震慑了敌军,丰厚的缴获补充了长征以来的损耗。再占遵义虽然缓解了红军压力,但仍未改变红军被重兵包围的态势。由黔北渡江已不可能,绕道云南又顾忌滇军,调出滇军就成了关键。
为此,全军佯动三渡赤水,刘亚楼率红五团佯装主力北上过江。牵动敌军后,全军四渡赤水,迅即南渡乌江。这时,毛泽东来到了红二师,对陈光、刘亚楼面授机宜。陈光命红六团佯渡清水江,造成东返湘西假象,主力向南佯攻贵阳。此时蒋介石坐镇贵阳,但兵力空虚,不得已急调滇军“护驾”,这样调出了滇军。
此后,红二师四团为先头,一路急行军向西,主力梯次跟进,将几十万敌军远远甩在后边,为渡过金沙江赢得了9天安全渡江时间。红二师在青杠坡,二占遵义,三渡、四渡赤水等战斗中,在主要作战方向和战役支撑点上,攻必克,守必固,起到了关键作用,陈光功不可没。
爬雪山、过草地的先头部队
中央红军渡过金沙江,北上大渡河,走的正是当年石达开入川的老路。蒋介石判定:“共军入此汉彝杂处,一线中通,江河阻隔,地势险峻,给养困难之绝地,必步石军覆辙……”
北上的大路经西昌到泸沽分岔,一条是经登相营,翻小相岭,再经越嶲至大树堡渡口的宁雅正道,另一条是从泸沽经冕宁、大桥、拖乌到安顺场的翼王故径。中革军委的部署是多点进攻:命左权、刘亚楼率红五团取宁雅正道攻占大树堡,这一路因敌军重兵防守,后改为佯攻。红军主力选择了翼王故径。果然这一路敌军防御薄弱。陈光率红二师主力袭占农场,但因无船,无法架桥。红一师经擦罗袭占安顺场,在安顺场得手,但只得一条船,亦无法架桥,要过河只剩150公里外的泸定桥。红二师奉命去夺泸定桥。于是,从安顺场过河后的红一师在东岸,红二师在西岸,两师夹大渡河攻击北上。红二师以四团为先头,昼夜兼程急行军赶在敌增援之前夺取西岸桥头,待后续部队到达后,经激战夺取了泸定桥。
大渡河战役期间,国民党中央军已陆续渡过金沙江围堵上来,红军要脱离大渡河峡谷,只得翻越雪山。陈光奉命率红四团为全军先头,翻越了空气稀薄、气候无常的夹金山。可喜的是,刚刚下山就与前来接应的红四方面军会师。这一喜讯极大地鼓舞了全军将士。会师实现了遵义会议的战略目标。会师后,中央在两河口召开政治局会议。陈光继续率红二师北上,翻越梦笔山,攻占卓克基。
7月初,为过草地,陈光奉命带红六团和红五团一个营探路。出发两天后遭遇藏军骑兵突袭。战斗中,陈光右臂负伤,这是陈光最后一次负伤,所幸伤未及骨。因筹不到粮,又遇洪水,部队伤亡很大。幸遇舒同及时运来粮食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探路失利表明,从草地西边北上已不可能,东边松潘已被胡宗南部占领,要北上只有穿越草地。
红一、红四方面军会师后,部队整编,刘亚楼调一师,萧华到二师当政委。这是陈光与萧华第三次搭档(前两次是三十团和少共国际师)。
8月下旬,红二师四团作为右路军左翼先头,从毛尔盖进入草地。红军走过的草地,实际上是一片沼泽地,平均海拔3500米,盛夏夜晚气温在0℃左右,气候恶劣,没有人烟。在当年亲历者的回忆中,过草地是长征中最艰难的经历。其中,右路军左翼红一、红三军(即原红一、红三军团)穿越草地的路,迄今尚无人全程徒步贯通。
攻占腊子口
右路军过草地后在巴西集结。9月10日,中央率红一、红三军单独北上。陈光奉命率红四团夺取腊子口。腊子口是秦岭余脉迭山峡谷中的一个隘口,扼川北进甘南古道的咽喉,也是红一方面军长征中经过的最后一处天险。
陈光与黄开湘率红四团先头一营,一路突破敌鲁大昌两个营的两道阻击,来到腊子口。腊子口两边都是绝壁石山,隘口仅一丈多宽,河水从中间流出,路从东边沿河北上,到隘口有两根粗木并排架的桥。隘口那边是敌人一个连的阵地,几个碉堡的机枪以交叉火力封锁隘口,另以手榴弹从高处投下。重武器因隘口过窄而无效,大部队也展不开。红四团打了一天无进展。此时,师主力、军团部、中革军委总部陆续赶到,都被堵在峡谷里。时间拖下去,敌人的援军一到,后果不堪设想。聂荣臻回忆说:“如果腊子口打不开,我军往南不好回,往北又出不去,无论军事上、政治上,都会处于进退失据的境地……”危难之际,陈光率17名突击队员趁着夜色从绝壁攀缘而上,迂回敌后,自上而下炸毁敌火力点,配合正面部队攻占腊子口。为此,延安审干时,党组织在给陈光的小组总结中写道:“长征中腊子口攻坚对中央红军北上渡出险境贡献极巨。”
中央红军到达陕北后,部队整编,恢复了红一军团番号(根据彭德怀建议没有恢复红三军团番号),下辖二师、四师,全军七八千人。陈光任副军团长兼四师师长,政委彭雪枫,参加了直罗镇战役和东征战役。组建红军大学时,林彪担任校长,推选陈光代理其职。1936年5月,陈光到红大培训,担任红大一科科长,政委罗荣桓。红大一科学员40余人,大都是红军师以上干部,校长林彪,教育长罗瑞卿也在一科学习生活。西安事变后,陈光回一军团任代理军团长,政委聂荣臻。
抗日民族英雄
1937年8月,红一军团改编为八路军第一一五师第三四三旅,陈光任旅长,辖六八五团(原红二师)、六八六团(原红四师)。
8月底,第一一五师渡过黄河向抗日前线开进。为支援友军内长城作战,9月25日,在平型关歼日军精锐第五师团一个联队1000余人,缴获大量战利品,史称平型关大捷。陈光参与指挥了整个战斗过程,战前侦察,地域选择,部队配置。为慎重初战,陈光率参谋在灵丘城外设监视哨,敌军出动后,通知部队进入阵地,战斗打响后的临机处置,直到打扫战场。战斗虽然只打了一天,陈光却几天几夜没合眼。11月初,为掩护友军从娘子关撤退,陈光又率三四三旅在昔阳县广阳设伏,歼日军辎重部队1000余人,缴获大量战利品。
太原失陷后,一一五师奉命进军晋西南。1938年2月底,日军一部占领临汾,直接威胁陕甘宁边区。毛泽东致电要求一一五师相机消灭该敌。恰在此关键时刻,林彪被友军误伤,八路军总部征求林彪意见,林彪再次委托陈光代理其职。林彪曾评价陈光指挥作战:接敌时对敌情判断准确,决心正确,战斗打响后意志顽强。
八路军总部正式任命陈光代理一一五师师长。陈光临危受命,不负重托,指挥三四三旅于大宁以东之罗曲,在午城、井沟公路两侧,以埋伏、夜战、分割围歼等战术,先打敌辎重,再围歼其主力,歼日军第二十师团一部1000余人,烧毁汽车79辆,缴获丰厚。9月,日军第一○八师团再次西犯。陈光以放过主力、截断辎重、待敌回撤时聚歼的办法,在汾离公路的薛公岭、油坊坪、王家池三战三捷,歼日军旅团长以下1200余人。午城井沟战斗和汾离公路三战三捷粉碎日军西渡黄河的企图,保卫了党中央和陕甘宁边区。
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,一一五师主力奉命分批挺进山东敌后,陈光、罗荣桓率师直、六八六团、抗大一分校等部进入泰西地区。1939年3月部队进入泰西后,经过樊坝等战斗,扫除敌伪据点,发动群众,培训地方武装,扩大主力部队。日军驻山东主官尾高龟藏得知这正是来自山西的八路军主力时,集结重兵发动“九路围攻”,企图聚歼一一五师主力。
1939年5月11日,日军在泰西肥城安临站的陆房地区对一一五师主力形成合围。一一五师师直属机关是红一军团的老底子,罗荣桓又不在师部,稍有闪失,无法向中央交代,陈光深感责任重大。陈光将部队收缩到陆房方圆十多里的山间盆地,凭险据守,待机突围。经终日激战,夜间成功突围,保存了精华。突围时,重伤员被疏散到老乡家中。第二天,日军疯狂报复,烧毁民房数以百计,杀害村民126人。陆房人民宁可家园被毁,亲人罹难,也要保护八路军伤员。当着“搜剿”的日军,乡亲们把伤员认作自己的兄弟,有的大嫂把伤员认作丈夫,6位老大娘把伤员认作儿子。78名伤员除5人伤重牺牲外,其余均伤愈归队。该役毙伤日军1300余人,八路军伤亡300余人。陆房突围的胜利得到蒋介石的通令嘉奖,成为八路军在政治上的又一大胜利。
依据《解放军战史》资料统计,抗战时期中共领导的抗日武装,一战歼日军千人以上的战斗有八次,其中陈光参与指挥了平型关战斗,指挥了广阳、午城井沟、汾离公路和陆房等五个战斗。陈光堪称抗日民族英雄。
8月1日,趁日军长田大队孤军深入之际,陈光率师直特务营和六八六团三营各两个连,在梁山县独山庄,全歼长田大队。长田敏江少佐是日本天皇亲戚,所辖大队属日军精锐,且加强了一个炮兵小队,带了三门炮。长田骄横跋扈,率队长驱直入。陈光派小股部队不断袭扰疲惫日军,将敌诱至独山庄,夜间发起突袭,将敌分割包围歼灭。《解放军战史》点评此战:“创造了在兵力相当、装备处于劣势条件下,全歼日军一个大队的模范战例。”
陆房战斗、梁山战斗和泰西反“扫荡”的胜利,极大地振奋了当地抗日军民。仅梁山和东平湖畔就有3000多名青年争相参军,七个县几十个乡建立了抗日民主政府和党团组织。
梁山战斗后,日军专门印发了《陈光部作战研究》,下发到基层,表明陈光作战的独特风格给日军打击之沉重。一一五师抗战前三年的作战,由于敌我装备训练的差距,陈光总能扬长避短:敌作战部队战斗力强,应尽量避开,专打其补给部队;敌阵地战火力强,协同训练好,就尽量避免,利用有利地形伏击打行进中之敌;特别是夜战,红军时期陈光即擅长夜战,夜战能避敌火力和协同的优势,利于我军分割穿插围歼,被合围时也便于突围。这些作战原则,陈光又往往根据具体情况灵活地结合使用,在前述战例中得到充分体现,故令日军不得不认真研究。
大力支援其他战略区
1939年10月,陈光、罗荣桓奉命率部南下,发起了郯码战役、白彦战役,开辟了以抱犊崮(今枣庄市山亭区)为中心的鲁南根据地。1940年秋,召开了山东分局和一一五师高干的桃峪会议。会后,一一五师部队先后整编为7个教导旅,部队发展到7万人。
新兵大量增加,部队建设成了大事。师部秘书记录了陈光那段时间的生活状态:除了作战,陈光总不在师部,老往连队跑,指导部队作战训练,开展射击、投弹、刺杀和土工作业等基本训练。
自1941年初蒋介石发动第二次反共高潮起到1942年底的两年中,是整个抗战中最艰苦的两年。
1941年初皖南事变后,按中央指示,将一一五师教一、教五两个旅划归新四军建制。为加强与新四军的联系,一一五师又发起青口战役,开辟了滨海根据地。7月,鲁西区并入冀鲁豫区,将教三、教六、教七三个旅划归晋冀鲁豫根据地,也就是后来杨(勇)苏(振华)兵团的前身。后教五旅归建一一五师,总体上看仍是将主力的七分之四支援了华东和晋冀鲁豫两大战略区。这种规模的支援为五大战略区相互支援中所仅见,也是山东抗日根据地对华东华北抗战的最大支援。
长期紧张的作战生活,陈光健康每况愈下,政委罗荣桓安排陈光休养。休养期间,陈光还参与指挥了沂蒙山反“扫荡”。1942年底的甲子山反顽战役是陈光在山东指挥的最后一次战役。为巩固滨海根据地,根据“有理有利有节”的原则,彻底粉碎了国民党顽固派的挑衅。值得一提的是,陈光在战前训练中,已经开始了加强土工作业与黄色炸药(TNT)使用等攻坚战术的训练。
1943年春,国际反法西斯战争形势根本扭转。陈光奉命回延安,准备参加中共七大,经大半年时间,于冬季到达延安。在延安,他一边休养身体,一边参加党校学习,并以七大代表资格审查委员身份参加了七大。
在决战中
抗战胜利后,国内形势云谲波诡。东北经日本14年经营,经济基础雄厚,成为国共两党必争之地。中共中央集中了山东苏北原一一五师主力近10万人,配以坚强的党的领导,抢占东北。
同样,蒋介石借美国的军舰将其精锐缅甸远征军,直接运至山海关、葫芦岛登陆。初期,林彪负责在山海关一线指挥,陈光负责在黑山大虎山二线指挥。当时客观条件差,林彪认为不具备作战能力,主张避战;而中央从国际背景考虑,为争得有利谈判地位主张尽量御敌。林彪受命保卫四平,对于中央令其攻占长春则回复“无甚大把握”。
陈光依据东北局意见,组织山东七师及东满军区部队进攻长春。战前趁苏军未撤离时,为侦察敌守军布防,陈光还戏剧性地演绎了一场“秀伤疤”的趣事。由于语言不通,我军又无军衔,派去交涉的干部,苏军少校不买账。陈光去交涉,问明对方也曾负过伤,就脱去外衣展示伤疤。少校肃然起敬,积极配合。他们得以换上苏军服装,乘吉普车巡视,搞清了守敌部署。苏军一撤,我军分三个方向,经四天激战攻占长春。战斗中,陈光命人修复的两辆日军坦克,由日军俘虏驾驶,参与作战,开创了我军首次使用坦克攻坚的战例。此后,陈光将长春缴获的大量装备物资运往四平,成为四平保卫战的可靠后方。
四平失利,长春弃守后,蒋介石亲到东北部署,命令在停战当天占领新站、拉法。陈光得知后很着急,新站、拉法一丢,连接东满与北满粮食能源的铁路运输中断,两地必将因无法过冬而被迫放弃,东北局甚至已做撤往中苏边界的最坏准备。陈光赶到前线,组织山东主力一师、二师夜袭拉法,得手后围歼新站之敌。一打长春和新站拉法战斗的胜利是四平会战一首一尾的两仗,虽未改变会战结果,但攻占长春有效支援了四平保卫战,消耗了敌军;而夺取新站、拉法则稳定了溃退局面,对后来的反攻起到大大推进前沿的作用,也是林彪所提倡的“打没有命令的胜仗”和“积极的机断专行”的典范。
东北停战后,部队休整,剿匪,发动群众进行土改,巩固后方。主力部队整编,陈光被任命为六纵(四十三军前身)司令员。
不知从何时,林彪对陈光的态度发生了变化。当陈光率六纵准备南下松花江过江侦察时,林彪借口有敌情,直接调走所有作战部队,把陈光晾在了南岸,若真有敌情,后果难料。一气之下,陈光卧床不起,离开了六纵。后来林彪对人说:“有他(指陈光)无我,有我无他。”从两次“委托代理”到“有他无我,有我无他”,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,至今未见档案披露和知情人口述的线索。陈光还蒙在鼓里。至少,陈光到四平送装备与补给时,还是高高兴兴的。
离开六纵后,陈光任松江军区司令员兼哈尔滨警备司令员,主要负责哈尔滨警备和组织训练后备兵援,同时教育改造了大批俘虏。还是在红军时代,编练新兵就是陈光的特长。
辽沈战役前,1948年6月陈光被任命为第一前指(十二兵团前身)副司令员兼“围长指挥部”司令员,负责对长春的围困。陈光回到前线,工作性质重点是敌工情报工作。陈光摸清了守军兵力情况,搞到了长春地下排水系统的图纸,找到了原总工程师,还派人找回了杨靖宇等烈士的头颅。陈光仅保留四五个独立师的围困部队,尽可能将主力部队投入主攻锦州前线。10月14日主攻锦州打响后,几乎同时,长春守敌派代表出城洽谈起义事宜。长春守军的起义被毛泽东称为“合乎我们理想的解决”。辽沈战役后,东北野战军改编为第四野战军,陈光被任命为副参谋长。
1950年初,陈光就任广东军区副司令员兼广州警备区司令员,随即展开剿匪肃特、巩固社会治安工作。刚过半年,则被中南军区以“通敌、反领导、要逃跑”的罪名逮捕、软禁。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,被送往汉口关押。1951年,中南军区上报中央,认为陈光案搞错了,遗憾的是,在当时历史条件下,由于各种原因,对陈光撤职、关押的错误处理未能得到及时纠正。1954年6月7日,陈光在关押中含冤去世,年仅47岁。
人民没有忘记
1974年起,陈光家属开始向中央申诉,要求复查陈光案。直到1988年4月,军纪委两位工作人员向陈光家属口头传达了经中央批准的中纪函〔1988〕10号,内容为“同意撤销原定陈光‘反党’的结论,恢复陈光同志的党籍”。可以说,陈光案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起冤案,平反时已经是整整“三十八年过去”。
这以后,总政文化部出的《中国人民解放军将领传》以大将规格收录陈光传略,《大百科全书》军事卷、《辞海》1999版和2009版均收录陈光条目。2005年出版的《七大代表名录》也载有陈光条目。介绍陈光的文章陆续出现在各种报刊上,影视作品也不再避讳陈光的名字与身影。各地历史纪念馆,特别是他战斗过的地方的纪念馆,大都陈列了陈光的相片,介绍他的战绩。北京山东抗日根据地研究会编辑出版的“八路军山东抗日根据地领导人”丛书,其中《陈光画传》是迄今唯一单独成册的陈光传记。
我们还通过民政部与武汉联系,查找陈光墓葬遗骸。武汉民政局派人查阅档案,实地勘查。虽然未能如愿,但也做出判断,在复函中称:“也许陈光同志仍在张公堤,50多年来,一直在保佑武汉人民的福祉。”如此回复,令我们不能不为之动容。
2014年,山东肥城市将原陆房烈士陵园扩建为肥城市烈士陵园,选择陈光逝世60周年纪念日6月7日,为陈光夫妇举行安葬仪式。
为纪念陆房战斗,肥城市投资8000多万元,在当年主战场之一的凤凰山麓建立陆房突围胜利纪念馆。迟浩田为纪念馆题字。纪念馆2015年8月入选国家级抗战纪念设施,2015年9月18日落成揭幕。
为扩建烈士陵园和纪念馆,周边一些村民的墓葬需要迁移,村支书只开了一次会说明情况,几十户村民十来天全部迁移。足见当地人民一如当年掩护八路军伤员一样,义薄云天,情深谊长。
人民没有忘记抗日英雄们,没有忘记陈光。